李爱勤
2007年6月1日医院将举行20周年院庆,我的理解是开院20周年庆。其实在开院前医院有许许多多不为所知的人和事,或影响昨天,或影响今天,或影响明天,无论影响大小,我都想给它一个难忘的修饰,一九八六年就是最难忘的一年。剽窃罗大佑的《恋曲1990》,把文章标题定为《恋曲1986》。
我是一九八六年春天进入儿童医院的,我自作主张把自己定义为“老儿医”。
第一食堂
对于“老儿医”来说,大家或多或少地在医院最早的食堂吃过饭,都不会忘记那个矮得可爱的小房子。在写这篇文章前,我问了几个八七年以后进入医院的职工我们医院最早的食堂在哪里,很多人把现在食堂的楼上说成是第一食堂,楼下则是第二食堂,没有一个能说得出医院第一个食堂究竟在哪里。我当然知道有人调侃“饭店饭惦”的意思,就是说吃了饭就会惦记得了,也难怪这些八七后的“新人”不识老前辈。
医院家属区三栋和四栋之间靠西面的平房就是我们当年医院第一个的食堂,一层楼的红砖瓦房,坐西朝东,面积也就80平方吧。如今已经没有了当年食堂的痕迹,早已经被附近日新月异的高楼给淹没了。今天已经退休赋闲在家的夏河津和肖艳菊是医院引进的第一批护士,她们作过这个简陋厨房里最早的“厨师”,作为护士她们真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当年的食堂可以理解是医院包办的福利机构,工人的工资由医院发,设备由医院购置,亏损由医院拨款补助。医院还没有开院,相比现在人来人往的繁荣,那时候没有外人来就餐,服务的和被服务者彼此都很熟悉,服务态度没有问题,工人只管质量----口味问题就行了。和现在不一样的是,86年前后社会经济还处于发展的初期阶段,生活水平还不高,街上很难见到惹人口水的小吃,饭店也很少,就算有饭店也不是我们能够吃得起的,总觉得医院自己的食堂是最好的。当年食堂用的是纸餐票,后来慢慢改成了塑料餐票,饭票几两,菜票几角。食谱没有现在复杂,和现在比起来显得品种稀少,我印象中最好吃的菜是红萝卜炒肉。
20年前没有手机和网络的概念,甚至很少有电视,对于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来说,城市里的电影院还是一种时尚的奢侈消费。医院,具体地说还是是一遍灰蒙蒙的工地,没有一个文体活动场地,食堂就成了我们社交和休闲最好的地方。这房子它做厨房的时候总能看到一批又一批不认识的新人在这里就餐,房子虽小倒也热闹,到了晚上在市内医院进修的医生护士回家总会聚在一起吃饭,谈论得最多的是累、不方便、什么时候开院,偶尔也有一些小道消息,比如医院送在163医院进修的四个人成了两对恋人等等。
87年医院有了新食堂,这第一食堂开始淡出了“老儿医”们的视线。房子也和人一样,热闹之后的显得有些落寞。尽管医院的建设日新月异,这小房子今天仍然在医院静静地见证着历史的变迁。二十多年,这房子就象一个任劳任怨的长者,任凭世间变迁,不变的是心境的平淡和善良。
雨鞋
86年医院只有5栋职工宿舍和一栋单身公寓,6、7、8、10、11栋是后来的建筑。我们的宿舍在今天3栋中门2楼,刘国庆、熊建义、祝益民和我住在这个两室一厅的套间,前面两个都已经去了广东,一个在佛山市妇幼保健院一个在深圳市红十字医院,都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外科主任了。
我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个房间的室友了,奇怪的是我看到房间里放着三双长筒雨鞋,后来打听是医院发的劳保用品(现在的白领没有劳保用品的概念,如果有那也只有护肤品了)。自打81年我离开农村,没有尝过穿雨鞋的滋味,到了儿童医院真有些时光倒流的感觉。86年上半年医院还是一个偌大的基建工地,到处都是施工机械和施工材料,地面满是黄土,天晴一身灰,下雨一身泥。尤其是雨季来临的时候,工地又没有完善的排水系统,下雨天在医院行走就象长征过沼泽地。
当时医院建筑格局已初具雏形,业务用房呈“主”字形,今天的儿保康复楼就是的这“主”字上面的那一点,医院的办公楼就在这一点上。从家属区到办公楼不超过300米,雨天我们经常会看到非常有趣的场景,大家穿着深筒雨鞋,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到办公室换脚的鞋子。雨鞋方便了我们雨天的出行,也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烦恼,雨天粘在雨鞋上的泥土会随我们一直“感染”我们的楼道、楼梯和办公室。医院没有卫生员,卫生都是自己搞,每天都可以看到早到的同志在扫楼楼梯、拖地板。每周的一次大扫除,办公楼的都倾巢出动,拿着扫把,提着水桶,真有点农村里出工的景象。印象最深的是门诊部主任易国和,你总觉得他不知道疲倦,动作又出奇地快,穿雨鞋时间也最多,有时候天晴了他在办公室会不会也穿着雨鞋。
在农村,雨鞋可能是农民常用的劳作工具,机械化再怎么发展,雨鞋也难得退到二线。而城市,随着建设的完美和交通的发达,雨鞋会慢慢失去它的作用。今天的孩子们他们甚至会盼望下雨,盼望在雨天的积水里穿着旅游鞋,制造踏水溅花的酷感。而我们没有了雨鞋,会慢慢地淡忘当年院子里的泥浆、积水、搅拌机和提升机吱吱声音,现在的钢筋水泥给人结实、厚重和密不透风的感觉,但是生活的滋味就是在这种有与没有之间感受差别,如今生活和工作在这个繁忙的院子里,不关你我有没有雨鞋,大家都是幸福的。
武汉儿童医院
武汉市儿童医院是医院最早的姊妹医院,之所以说是姊妹医院是因为他们的支持和我们之间的友谊。
85-86年医院接受的毕业生最多,七、八月份我们总能看到一拨又一拨的学生来医院报到,学生大多是来自湖南医科大学(今天的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和衡阳医学院(今天的南华大学医学院)。来了医院以后同届的学生总会聚在一起,或找校友,或找老乡。在医院还没有开展业务的情况下,如何安排这批毕业生,最好的办法是就近选择一家儿童医院接受进修。武汉市儿童医院是当时国内几个为数不多的大型儿童医院,在武汉市武昌的球场路,业务量和专业开展情况非常好。担心对方难以接受这么多人进修,医院很委婉地提出支援请求,没有想到对方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而且是不收一分钱进修费。于是,医院派出了医生、护士、医技甚至厨师在内的庞大的进修队伍来到了武汉,开始了为期10个月的进修。
在这个进修队伍中,有刚刚从学校毕业的新生,也有从外地调入医院的“长者”。在武汉这个队伍就象一个临时大家庭,生活着实艰苦,热干面、豆皮尽管好吃,也没有那么钱去吃,医院食堂仍是大家生活的主战场。好在食堂里有我们医院的大师傅在,买饭的时候不好说多打点菜,大家相约敲两下饭盆,里面的周建新师傅心领神会了。偶尔也会被身边的武汉市儿童医院的职工看到了,他们往往会心一笑,更多的是宽容和理解,友谊除了实打实的支持外,更多的还要心与心的沟通。
87年6月1日医院开院,我觉得最大的遗憾是在匆忙中忘记了我们的武汉朋友,没有把他们接来和我们分享开院的快乐幸福。二十多年了,他们还好吗?
科长
在医院十五年院庆的时候,我写过一篇《艰难的跋涉者》,那是关于医院历届院长们的艰难故事,二十年院庆,我想回忆开院前的那些今天都快要被忘记的科长们。
一九八五年底卫生厅任命了一批科级干部,由于当年的体制,医院中层干部的任命需要通过卫生厅。汪润荪同志为办公室主任;康东武同志为人事科科长;高奇伟同志为医务科科长;孙景光同志为总务科科长;易国和同志为门诊部主任;陈秋山同志为基建办主任;汪润荪是从湘潭医院(今天的湘潭一医院)调过来的,来之前是那个医院的院长,学者派头非常足,大背头、背带裤、白皮鞋、系领带、叼烟斗,当年我们这些青春年少的翩翩少年自叹不如。可惜这位从事了一辈子肝病诊治的专家没能挽救自己的生命,2002年因肝癌辞世。
康东武是从部队转业来干部,如今应该是快进入80岁行列的老人了。86年由于没有开院,医院的中心工作还是引进人才和基本建设,印象中当年的人事科是医院最重要的科室之一。我报到的时候康科长是摘下老花眼镜和我说话的,很有条理、很严谨,人事政策水平很高。
易国和是从韶山医院调来的,“文革”期间能够进入韶山医院那是非常优秀的,我对他的印象是:身体不很棒但很好,动作不很潇洒但很敏捷。吃得苦但从来没有怨言,人前不多言但很厚道。我想易老一辈子可能没有得罪一个人,他总能够用行动去教育人家,而不完全是用语言去说教,身教优于言教啊。
高奇伟是从衡阳医学院调来的,上海人,精明干练,又是当老师出身的,口才好,我印象中在全院职工大会上,让科长来读解上级文件的还只有高奇伟。
孙景光是从部队转业的,北方人,很善良也很憨,身材略显得有点胖。在地方工作好长一段时间了还喜欢穿军装,裤脚经常是一高一低的,夏天一身汗冬天一身泥。管后勤的挺周到,经常碰到会问:吃饭了吗?
陈秋山是从哪里调来的我记不得了,但是我知道他是同济大学建筑专业毕业的,老家是福建还是广东的,有专业、有魄力、有个性,在工作上敢和领导面对面较真的还只有他老陈了。可惜在开院前,由于过度疲劳,因高血压、心肌梗塞不幸逝世,追悼会在医院食堂举行,参加这样的追悼会,能够真正理解医院的建设和发展是用汗水、鲜血甚至生命换来的。
我的1986
一九八六年的历史资料:农历丙寅年,虎年,建国37周年,风调雨顺、气候宜人。
1986年我23岁,之前我在江西工作了一年半,86年是我回到湖南工作的第一年。在医院的档案室我查到了几乎忘却了的历史:1986年6月,医院共有职工174人,工资表上注明管理人员24人,卫生技术人员128人,工勤人员22人,应发工资15722.60元,人均工资90.36元(包括进修补贴和能源补贴)。我的月基本工资39元,职务工资23.5元,工龄工资2元,物价补贴5元,合计69.5元。
其他情况:南昌至长沙火车票8.5元,长沙市公交月票6元,卫生厅到儿童医院汽车票0.13元。
我的身高1.69米,体重55公斤,视力1.5。参加工作两年,至1986年底我的个人存款98元。
2007年是医院开院20周年,2007对湖南省儿童医院来说无疑是值得称叹的符号。二十岁对一个人来说,正是青春勃发充满朝气的年龄,而对于我们这些和医院同呼吸、共荣辱二十多年的“老儿医”,则有着另外一种心境,因为所有的事情都见证过,所有的日子都经历过。二十年的创业,有播种时对收获的期盼,有徘徊坚持中对发展的守望,有进步突破时对新目标的联想。二十年足可以编辑一本冗长的剧本,记载昨天的酸甜苦辣。时间会过滤掉许许多多的记忆,但是,幸福的、艰难的、刻骨铭心的东西总是会珍藏在记忆里的。
在二十周年院庆的时候,我们不应该忘记创业的艰难。我们把心境留在1986,把眼光定格在2007,看到医院和谐健康的姿态,喜悦已经了冲淡酸楚的记忆,留在眼里的是自豪和幸福的景象。
永远无怨的是你我双眼里无法忘却的1986。